第31章 遭受陷害的开始

        送我去机场的车一直在开,看着路边快速闪过的景物,脑子里也像过电影一样回想起很多往事。

        想着想着,突然发现个问题:车不是往首都机场开,而是往一个我不熟的地方去。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台明明告诉我,为省时间是坐飞机过去的啊?

        首都机场我去过好多回了,虽然不开车,但是好歹也认路,这路不对啊!

        想到这儿,我就是问我旁边儿的司机。“同志,台里领导告诉我是坐飞机过去,我看这路好像不是去首都机场的吧?”

        司机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路没看我,“林导,请放心,没错,咱们现在就是去机场,只不过不是去首都机场。马上就要到了,到机场了我会跟您解释。”

        说完这些,司机就没再多说。

        估计可能有什么情况张台不方便告诉我,这人好像也不愿多说,我这人特有眼色,一看这架势也就不再多说了,免得人家说我没城府……

        又过了十几分钟,估计是这地方,车停在了一栋楼前。

        这楼也真叫个难看,正脸儿那个叫土旧啊,估计可能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的吧?

        灰头土脸的,也不说花几个钱装修一下,也好看点儿,哪么外边上层涂料也比这么着好看吧?

        这家伙,黄不黄绿不绿的色儿,搞得跟没彻底环保的忍者神龟似的,稍微搞一下形象工程能花几个钱?

        这儿的领导真抠门!连这点儿钱都舍不得花!

        正琢磨着呢,就跟着司机进了一个门,进门以后就感觉怪怪的,怎么这么多穿军装的?“林导,这边走,请跟我来。”

        我正要往一个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大门里走,那个司机紧着就是吆喝我,“哦,好,走着。”

        我回了一句就跟着那个司机走。

        这一通走啊,曲里拐弯的,都快把我转迷煳了。

        好容易进了一个办公室,放下帮我拿着的设备,司机带上门儿就出去了。

        我正纳闷儿咋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有人说话了。

        一个个头比我高点儿,也穿着军装的人跟我说:“是××电视台主编林志强林先生吗?”

        “是我,您是?”

        “北京军区×部师长迟雪峰,幸会。”说完和我握了握手。

        “估计林导不是很了解情况,我简单说介绍一下吧。是这样,这次劳烦林导参加报道的地方受灾严重,党中央高度重视救灾工作,调派了我部前往灾区支援。鉴于目前状况依然不容乐观,灾区目前实行军管,所以对媒体报道单位实行统一调配。之前咱们台里派来的张之桥同志是好样的!为灾区人民和全国人民对灾区的关注工作作出了突出的贡献,我代表我部全体官兵向英雄致敬!目前灾区一线形势依然严峻,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灾区人民最新动态,所以向咱们台里申请再调派过来一位好同志,把一线情况第一时间客观准确地报道给全国人民,在此欢迎林主编的到来,希望我们一起努力,为灾区人民做点贡献!”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基本情况,难怪这一路上这么怪呢,闹了半天一直是在和军方打交道。

        人家说得也挺客气,听着挺真诚的,咱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儿,我也就报以客气。

        “谢谢您的欢迎,请放心,台里非常重视这次赈灾报道,所以派了张之桥同志参加报道。他是我们新闻行业里的优秀人才,是我们的榜样。他的意外是我们台里的重大损失。张台长特别痛惜,但是赈灾报道工作还得继续,本人不才,有幸接替英雄完成留下来的工作。请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不遗余力,争取圆满完成这次报道任务,配合咱们这边,为灾区人民做点儿力所能及的贡献!”

        迟师长听我说完很高兴,又寒暄了几句切入正题:“林主编,您这次的行程,比较精简,没给您买普通飞机票,也是出于节省考虑,只能委屈一下您,搭我们这边的赈灾物资机到灾区最近的地方,然后再转乘汽车过去。”

        “看迟师长说哪里话,好钢用在刀刃儿上,别管咋走,能把我弄过去就行!不过有个小小的要求,”我停了一下,迟师长看着我等我提要求,“我这次出来,台里专购了一批设备,基本上都是新的,东西多,我一个人有点儿拿不了。方便的时候,能麻烦旁边儿的同志搭一手不?”

        迟师长一听当时就笑了,“这算什么要求呀?林主编您客气啦,这样,回头我们给您安排个勤务兵,给您打个下手!”

        “迟师长不用安排!”

        我一听赶紧推辞,这次是来救灾的,又不是来摆谱的。

        “林主编就不用推辞了,就这么定了,回头我让他过来见见您。麻烦您给我一下工作证,还需要两张二寸免冠照片儿,我给您办通行证和记者证。”

        我赶紧把我的工作证交给他。这军人干活儿就是利索,没五分钟,通行证和记者证就递到我手里了,一个绿本儿,一个蓝本儿。

        “绿色这个是通行证,拿着它您到哪儿都可以;蓝本儿是采访证,您采访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两个证件请妥善保管好,使用完毕后需要归还。”

        迟师长给我解释。

        “好,师长放心,用完完璧归赵。”

        接过两个证件,和我的身份证放在了一起。

        “其他话就不多说了,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需求您可以直接联系灾区一线负责人卞潇宇,这是他的联系方式,”迟师长又递给我张名片让我收好,“有需求尽管提,不用客气。该上路了,再次感谢林主编,祝一切顺利!”

        迟师长跟我握了握手,然后打了个电话,门就开了,进来个穿军装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小兵。

        “这是刘小勇,给您安排的勤务兵。小勇,这是林主编,是咱们台里派到灾区配合咱们报道灾情的。”

        “领导好!”

        这个小勇还真机灵,“夸嚓”就给我敬了个礼,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兵!

        再想想小洁,也是个兵,那家伙,就给我敬过少先队礼……

        “好啊,今后辛苦小勇啦,咱们商量个事儿,”我伸手把小勇敬礼的手拿下来,“都是自己人,以后这个就算啦,别扭。你也别叫我什么领导,我也不是,你要不介意,叫我林哥就好啦!”

        “是!”我就知道他肯定又要敬礼,赶紧就是往下按他的手,迟师长看着我的做法,笑了……

        小勇帮我把摄像机之外的东西拿上,带着我又一通曲里拐弯儿,最后出了楼。

        一出楼,天!飞机!

        我第一眼看见这玩意儿就被它给折服了!

        长这么大活了这些年,飞机我也见多啦,没见过长这么难看的!

        这家伙,长得跟被打了的面包似的,那个叫肿啊!

        以前见着的都是从屁股那儿往肚里塞东西,这家伙可好,脑袋噘起来从前往肚里塞货!

        哎呀看着我这个恶心呀!

        好不容易坐进飞机里了,小勇帮我把东西归置好,我特意叮嘱他帮我把摄像机铐好,新机器,提出来时候我包了好几层防护布呢。

        小勇干活儿还挺仔细,帮我把设备都固定好了,然后帮我也把安全带系好啦。

        听小勇说,这次这架飞机在国内都算大的,载重量大,飞了两回,救灾物资就差不多过去啦。这次飞过去,飞机上除了我们俩,再就是飞行员。

        我这么一琢磨就偷乐啦:第一次坐军机,居然是专机,我这个臭美呀!

        都坐货机里啦,我也能自娱自乐。

        无聊加无能的人,通常都能从胡思乱想中找到快感……

        说实话,这货机飞起来真吵!

        不过还真就飞得挺稳当的,坐着挺舒服。

        一路上我也没多话,就是闷声不响地坐着。

        部队里的事情问太多一点儿必要没有,我就是想想后边儿活儿该咋办才是正事儿。

        没感觉飞了多久,好像着陆了。小勇帮我把设备都带好,然后领我下了飞机。

        这家伙确实能盛东西,下来时候看见好多穿军装的兵把从机舱里升降机放下来的东西往停机坪上的几辆汽车上搬,东西不少。

        小勇拿好东西带着我就下了飞机。

        从脚一踩地,我就感觉特别好!

        哎呀这有勤务兵的感觉真好!

        我琢磨着,难怪当兵的都想捞个一官半职呢,这家伙,带上个勤务兵,别提多神气啦!

        不过我琢磨着有点儿想不明白,都是小兵,那些兵干嘛给小勇敬礼呢?

        管他呢,反正给他敬礼就相当于给我敬礼啦!

        唉,小洁也是个当兵的,要是这时候在我身边儿,嗯?那得多高看我呀!

        就这么边走边瞎琢磨,等回过神儿来,不知不觉跟小勇都走到营房了。

        小勇放下东西,然后突然向一个戴大沿儿帽的人敬礼。

        “卞团长,××电视台林志强主编已经平安带到,请团长指示!”

        那个卞团长马上回了个礼,“小勇辛苦了,先出去休息一下,回头我叫你。”

        小勇听完又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林志强林主编吧?幸会幸会。”

        等我回过头看卞团长的时候,卞团长很热情地招呼我,“卞团长您好,幸会。”

        我也客气地招呼一下。“欢迎林主编大老远从北京赶过来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代表当地群众谢谢林主编。”

        “卞团长您太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应该的。”

        我也客气了一句。

        “估计迟师长已经把大概情况跟林主编说明了吧?”

        卞团长问,我点点头,“我这儿跟林主编解释一下,咱们在这个地方灾情最严重,老百姓挺苦的,这边部队给养也少,再加上有几条主干道被泥石流冲毁了,赈灾物资运不进来,不瞒您说,这批物资来之前,当地群众已经断炊一天了,这边条件实在太差,林主编又是国家媒体下来配合我们报道的,所以,招待不周,请林主编多多体谅,多多包涵。”

        卞团长好像有点儿为难地说。

        一听这情况,突然觉得心里特别不是个滋味儿,这边儿群众真可怜,一天吃不上饭,大人还好呢,孩子可怎么办?

        “卞团长,看您说哪里话,这样,您就把我当成手下一个兵,跟大家一视同仁就好!”

        “林主编可不能这么说啊!”

        “卞团长,我们的同志为救灾命都搭上了,这点儿困难算不了什么,我这儿表个态,我是来救灾的,不是来享受的。如果连这点儿苦都吃不了,完不成台里给的任务,愧对遇难的同事!就这样吧。”

        说这话一点儿的时候,一点儿虚伪都没有,就是真心话,想到当初张之桥遇难前吃了那么多苦,心里特别难过。

        “麻烦卞团长给我说一下今天的灾情,我需要抓紧时间把情况报道出去。”

        “好!谢谢了,谢谢啦!”

        卞团长听我说完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说,然后就是给我讲述了当天的灾情。

        详细了解了情况以后,我让小勇帮我把设备整理好,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就在卞团长指挥部把稿子写好了,又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把实景拍完,二十分钟时间在便携对编机上把片子剪出来,然后用卫星发射机把片子往台里回传。

        整个过程用了一个多小时,稿子写得特别认真,可以说是蘸着感情写出来的,所以花时间比较多。

        之前张之桥干这些半个小时就全活儿了,还得向他学习呀!

        又花了十分钟时间,我带的无线接收设备就收到了播出的影像,卞团长一直看我做这些事情,整个过程都跟着我看,直到最后看到成片播出,脸上露出了笑容。

        到这个时候,今天的报道就完成了,可以说这是我从业以来效率最高的一次,连我自己都惊奇怎么能这么快。

        这时候才想起来没给张台汇报工作呢,赶紧就是给张台电话:“张台,不好意思,刚忙完今天的报道,跟张台通报一下。已经顺利跟这边部队单位对接上了,嗯,一路上都好,设备没问题,很好用,我这边会妥善保管,张台放心。好的,我会注意安全,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收拾好设备,就是问卞团长我住的地方。

        “林主编住这边招待所,已经安排好了,条件还凑合,就是稍微有一段车程,没关系,小勇每天会开车接送林主编。”卞团长跟我说。

        “干嘛住招待所?每天车接送太麻烦啦,麻烦卞团长给我安排个稍微干燥一点儿的帐篷就行,带来的设备都怕潮。我看咱们战士们都这么住,这就行啦,每天路上太浪费时间,不方便。”

        我紧着就是解释。

        “卞团长,就按我说的来吧,咱们都是痛快人儿,没那么多客套。另外麻烦卞团长再发我一套作训服干活儿穿,需要多少钱告诉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手底下一个战地兵,有什么我能出力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林导您这么说就言重啦!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这边尽量创造条件配合您完成报道工作才对呀!服装没问题,回头我让小勇给您准备!”

        听我这么说卞团长也没再客气,辞过之后就是让小勇带我去我的帐篷。

        等我打点停当了,卞团长又请我去指挥部吃饭,特意上了三个肉菜说给我接风。

        比起每次我出去外拍当地单位接待的规格这简直是太差了,可是在现在这么个情况下,已经算得上奢侈了。

        一想到这里老百姓断炊一天了,不知道为什么,这饭,死活吃不下。就跟卞团长要了个军用饭盒,打包了点儿米饭和菜,回了帐篷。

        临走前,卞团长满是歉意,一再叮嘱小勇,务必服务保护好我,让我这心里感觉暖暖的。

        回到帐篷里,第一件事儿就是给我的宝贝小洁打电话报平安。

        电话刚通就听见小洁在那边咆哮啦:“死强子!为什么这么久才给我电话?不知道人家这儿等着呢吗?”

        听小洁埋怨,突然觉得特别开心。小洁在惦记着我,想到这儿心里就很暖和。

        “好好好,小洁训得没错,强子错了好吧?检讨一下,强子应该一到地方不顾一切马上给小洁保平安,免得让小洁担心,对不对?”

        我就是哄着小洁。

        “对呀对呀!这个态度还算诚恳,原谅你啦!知道强子到地方了就好,吃过饭了吗?出差干活儿挺累的,住宿条件怎么样?”

        “吃啦,一到地方啥也没干呢就先吃了一顿,大鱼大肉的可好啦!刚到宾馆,一般我们出差都是最少四星酒店,这给安排的算差的,也三星呢,挺好的,”本来想跟小洁说实话,突然想到她会担心,所以就随口编了谎话骗她。

        “你呀,就是个吃货!走哪儿都先紧着吃!你们台真奢侈,住那么好的宾馆,真该告发你们呢!”

        我估计小洁是想说“检举”呢,结果文化助力不够,生生给弄出个“告发”来……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看来物质守恒定律真的存在呀!

        给个好皮囊,就不给好脑子。

        “嗯,好吧,我就是个吃货,我承认啦!”

        现在只要别让小洁担心,说我什么无所谓了。

        “我这儿都好,都打点停当啦!放一百个心就好,吃得好住得舒服,到时你,一定要照顾好身体,也不用自己做饭,就在你们单位餐厅吃就好,至少饭菜比街上吃着干净放心。一定要按时吃饭,知道吗?”

        我嘱咐着小洁。

        “哎呀!好啦好啦,二妈!我都知道啦,啰嗦……”小洁永远就是这样,我说几句叮咛的话就嫌烦。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每天上下班路上注意安全,自己在家时候多注意,晚上睡觉把门锁好,别……”

        “哎呀烦不烦?不是说不说了嘛?”小洁又一次打断我说话。

        “好好好,不说啦不说啦,免得惹小洁大小姐生气……”

        回想一下,我发现好像强迫症一样,不由自主就想叮嘱小洁照顾好自己。

        “好想你。”小洁突然说,我分明能从小洁的音调中听出哭泣的声音,这让我刚释怀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我也很想你,很想。这次任务是非完成不可,台里的统一安排,没办法。小洁很乖对不对?都理解对吗?强子心里都明白的,一出门就开始想你了,还不放心你,所以刚才唠唠叨叨的,惹小洁生气啦,道歉道歉啦!”

        刚说完,小洁“哇”的一声就哭了,这一下把我搞得不知所措了。

        “宝贝儿不哭不哭,你看咱们刚才不是聊得挺开心嘛,这咋说哭就哭了呢?你一哭强子难受,又不放心啦,这出门在外的又是急任务,不能分心,小洁最疼强子对吧?所以不哭好不好?”

        我尽量控制着情绪,小洁的哭泣明显影响到了我,就在一瞬间,我突然特别想念小洁,想马上陪在她身边。

        “嗯,小洁不哭啦,强子在外边照顾好自己,别担心小洁。我现在跟雨雯姐住呢,不会有事儿的,放心吧。你在外边要平平安安的,赶紧完成任务回来,想小洁时候给小洁打电话,小洁会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

        小洁边擦鼻子边说。

        脑子里想象着小洁擦鼻子那个可爱的样子,听着小洁说着暖心的话,心里总算又平静下来了。“好的,咱们就这么说定啦!”

        “嗯嗯!那强子早点儿休息,想你,晚安!”说完小洁就挂了电话。

        知道小洁没事儿了,我就放心了,突然感觉有些累,头一歪,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从第二天开始,我才真正意识到了这次任务的艰巨和复杂,难度不小啊!

        采写环境险恶,拍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台里有规定,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必须上三脚架拍摄以确保画面平稳不抖动。

        此外,因为是灾情报道,务必保证随时对灾情的进展进行报道。

        我是台里业务相当强的编导,领导肯定不会给派摄像助理,新设备又特别沉,再加上我这自己说都不好意思的小体格,头一天下来,我真不想待了。

        从来没像这次任务这么熬人,时时刻刻神经都是紧绷的,一旦发生新的险情就得马上拍摄,拍摄的同时直接通过卫星传送把信息发送出去,连主持和编辑全都省了,直接就靠我一个人拍一个人介绍现场情况。

        我四下看了看,其他频道的人都是至少两个人组成的摄制组,有的甚至达到五人以上的配置了,就我这儿,原来还能剪辑以后发出去,也是嘴贱,第一天晚上吃晚饭没事儿了突然看见我们台里刚进了卫星信号发射器,直接就跟张台请示给我发过来了,这可好,全省啦,我这天天背着摄像机和发射器,还有三脚架满灾区跑,别提多累啦!

        头天看着就呛不住啦,就想回去,真累啊!

        除了累还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这儿跟战场真没区别,不是说有多少军人,是每天都有死人。

        我强子是个心还算软但是胆儿小的主儿,遇难的人里什么人都有,男人女人老人,还有孩子……

        报道又发现遇难者遗体的时候,每发现一具,我这心都像让猫胡乱抓了一下似的。

        要是完完整整的遗体也就罢了,好多都残缺不全的,再加上天气热,好多遗体都腐烂了。

        见到第一具腐尸时候,看着头盖骨上面已经完全腐烂脱落了,白生生的骨头外露,烂掉的肉自行脱落时还拉着黏黏的丝儿,再伴随着那股刺鼻的臭味,我想忍都没忍住,当着卞团长的面儿“哇”一口就吐啦。

        卞团长赶紧就是一边让小勇照顾我,一边跟其他战士小心翼翼地收敛遗体。

        “林导,受不了吧?没办法,天灾,之前都是像你我一样活生生的人啊!您们是文化人,知道一句话,世事无常啊!看多了也就慢慢的习惯了。人没了,也该尊重一下遗体。我们没有办法救他们,就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您先缓缓,实在难受就让小勇送您下去,没关系的。”

        可能是卞团长对我起了作用,听他说完总算缓和了点儿。

        强打起精神开始做报道,感觉肚子里好像放进去个一直在充气的皮球,胀得我每时每刻都想吐。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隐隐约约总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我,这种力量很模煳,可是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它,就这样,坚持,再坚持……

        总算撑过了第一天。

        那天晚上,不敢睡。

        白天的一幕幕总在眼前晃动,闭上眼都那么真确,还是小勇发现我情况不对,干脆就坐在我身边陪着我,消除我的恐惧心理,就这样,实在太困了,睡着了。

        第二天,见到了一具小小的遗体,让我彻底决定留下来,再累再苦我坚持:一岁的样子,生命才刚开始,冲洗干净的小脸蛋是那样的讨人喜欢。

        刚冲洗完时候他就静静地躺在一块不大的木板上,像睡着了一样。

        看着他,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报道了。

        也许他是所有遇难者里年纪最小的,初生的生命就这样凋零,确认身份以后,就连这稚嫩的肉身也将付之一炬灰飞烟灭。

        比起他,我已经很幸运了,知道了红尘滚滚、享受了灯红酒绿,现在依然平安的活着。

        这样想来,我决定留下来,继续面对死亡,找寻生命。

        就这样,随着接触的增加,我慢慢地开始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大量的新闻信息通过我在全国范围内传播。

        因为我报道信息的速度和深度,我的报道开始被其他媒体同行转载。

        随着灾情的不断恶化,出于安全考虑,此前驻扎在灾区的媒体半数都陆续撤离了,张台也明确指示报道任务取消携带设备安全撤回,可我没回撤,还跟张台申请了继续留守。

        原因很简单,我看到了我的价值,因为我的存在,更多人了解了灾情和灾民,因为我的报道,更多灾民吃上了饭。

        随着救援战线的一点点推进,我和卞团长的救援部队将战线向纵深挺进。

        越来越难,灾民越来越多,跟进的媒体越来越少,除我之外,因为装备缘故剩下的媒体跟进的节奏越来越慢,实在进不去时候,干脆开始直接转我们台的报道。

        补给越来越跟不上,水和食物奇缺。卞团长下了死命令:务必保障灾民和媒体工作者的饮水食物供应。

        因为这个,我碗里基本每天都能看见两块儿肉,对此我欣然接受了,因为我毕竟没有军人的体能,而且我发现我的体力越来越不济了,已经连续报道了十天了,睡眠严重不足,饮食更别提了,基本上一天就能吃一顿,还是简单的盒饭,有两块肉已经算奢侈了,就这样,有时候都保证不了。

        这天晚上临近收工,突然感觉一阵剧烈的眩晕,怕把设备摔坏,我抱紧设备想站住,最终还是摔倒了,设备没事儿,我的左臂被身边的石头划开一道小口子,当时血就流了出来。

        卫生员赶紧给我处理伤口,问我情况。

        没敢告诉她头晕,就是说设备重,脚底打滑了。

        处理完伤口,卫生员看我没事儿就忙其他事情去了。

        我就坐在原地缓解一下,琢磨着怎么会突然眩晕呢,后来一想,一天没吃了……原来真有饿昏头了一说啊。

        正琢磨着呢,就看小勇火急火燎的就跑过来了,“林导,听说您受伤了,实在对不起,刚才有部分群众需要疏散,人手不够把我调过去帮忙,实在对不起您了!”

        “疏散?什么情况?”

        听小勇一说有情况,我紧着就问了一句。

        “林导放心,没有突发情况,是卞团长怕今晚会出突发状况提前安排的。林导,实在对不住啦,您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向卞团长汇报!”

        说完小勇转身就跑,叫都没叫住。

        没几分钟卞团长领着小勇和卫生员就赶过来了:“林导,伤势怎么样?让我看看!”

        说完走到我身边坐下仔细看我的伤势。“放心吧卞团长,没事儿,就是点儿小伤,不要紧。”

        “林导伤势怎么样?”卞团长转身问卫生员。

        “左臂划伤,创口直径半公分左右,已做消毒缝合防感染处理。”

        “林导,实在是对不住了,刚才情况紧急人手实在不够,我就把小勇给抽调过去啦,咱们在这个位置前面300米的位置泥石流隐患很大,那儿的群众住得比较分散,如果不及时疏散很可能会造成人员伤亡,所以……”

        “卞团长,真没事儿,一点儿小伤不值一提。群众及时疏散了别有伤亡是最重要的事情,卞团长本来人手就不够,今天开始就让小勇过去帮你们吧,我能照顾得了自己。再说我这儿真不用人搭手,让小勇帮你们救灾吧,这样他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听卞团长介绍完情况,我说。

        “这怎么可以?小勇是迟师长专门派给林导的随行人员,是负责林导报导安全的,今天林导受伤就是我们的失职,还请林导多多体谅,今后此类事件决不能再发生!所以,我命令小勇,从现在起,全力保证林导人身安全,24小时不间断随行,马上执行!”

        “是!”小勇答道。

        “林导就不要拒绝了,请林导放心,之后务必确保您的安全,让您受苦了,再次请林导海涵!时间不早了,林导早点儿休息吧,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卞团长起身准备走,“那就让卞团长和小勇费心啦,卞团长慢走。”

        “林导,实在对不起,因为我的失职让您受伤,对不起。”

        看着小勇一脸的歉疚,有些不落忍。

        “小勇,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那么严重,皮外伤而已。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我这边再整理个稿子就休息,去吧。”我说。

        “那林导我就在帐篷外边,林导有什么指示随时叫我。那我出去了。”

        小勇说完转身出去了。

        感觉腿软,一屁股坐到了行军床上。

        这段时间太累了,每天都有发不完的稿子,对我的脑力和体力绝对是非常严峻的考验。

        一坐下来,脑子不由地就想起小洁来了。

        估计小洁现在跟同事们正玩儿的高兴呢吧?

        第一天跟她通完电话之后,小洁团里组织旅游,她跟同事一起去了马尔代夫,电话是没办法打了,不过我知道小洁都挺好的,毕竟是出去玩儿。

        直到现在,小洁都不知道我到底去了哪里。

        对于这点,我感觉很满意。

        男人就是应该这样,无论自己再苦再累,天大的困难自己想办法去解决,不能告诉女人,更不能让心爱的人担心。

        在这里,可以说度日如年,无论是精神上、心理上还是体能上、思想上我已经接近底限了,我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搜寻幸存者的希望越来越淼茫,现在是硬撑着,发一个报道的时间越来越长,效率越来越差,我得撑下去,此刻已经不知道撑下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该做的,就是撑下去……

        连续几天的报道任务不轻,有小勇帮着拎设备打下手确实省了不少劲儿。

        小伙子挺细心,每次遇到高空拍摄时候都把保险绳给我系得牢牢的,摄像机更是小心轻放,保护得特别的好。

        如果不是因为我制止了好几次,他还每次把我和摄像机系一块儿。

        毕竟把摄像机系死了不好拍东西,台里对画面要求相当高,如果设备不灵活,拍出来的东西一般都不能用。

        所以只要人保护好了,我还是手持摄像机拍摄比较好。

        这样,后来的拍摄我就一直是直接手持拍摄。

        直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我还暗自窃喜,可是万万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永生难忘。

        那天是个阴雨天,一早接到消息,距离驻地 600米左右的一座山山石有明显松动迹象。

        虽然距离驻地很近,可最糟糕的是通往那座山的道路已经冲毁了,山下还有十几户村民没有疏散。

        此刻常规的救援方式就是用安全绳搭建救援索道,对被困村民进行解救。

        一得到消息,我和部队马上行动起来,赶往山附近采取救援行动。

        我们刚到山脚下不远的救援现场,山石就开始滚落,情况万分危急!必须马上疏散村民。

        在场所有人都马上动了起来,尽快搭建救生索道。

        我第一时间开机,把现场的每个场面每个景别都记录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石滚落和泥土流动的频率和速度越来越快,索道已经搭建好了,第一批救援人员已经下放到了救援位置开始救人了,这个时候突然看见小勇一直守在我身边,前方人手太缺,直接影响救援进度。

        而我需要一个比较近的距离拍摄,“小勇,赶紧去帮忙!我这儿自己打安全绳,快去!”

        我冲小勇喊,此刻刻不容缓,多一分力量就多一条人命!小勇看我态度很坚决,也没再犹豫,紧着就是投入了救援中。

        接下来的场面永生难忘:我刚把安全绳连在套索上打开机,险情就出现了,沙石泥土流动的速度太快,没等救援人员到位,有两个村民就被泥石流卷了进去,人眼睁睁看着一边在挣扎一边随着泥石流滚动着,这画面一定要捕捉到!

        时间容不得我多想,我抱起机器几步跑上了就近的一个比较高的地势随手挂好安全带就是拍摄。

        这画面太让人震撼了:泥石流就像一只恶魔的手,以惊人的速度流动着,那两个人只是挣扎,无助的挣扎,只是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两条生命就在一瞬间消逝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实在无法想象我是用什么样的勇气去把这惨烈的画面记录下来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感觉脚下的地在动,同时听到身后突然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好像有人在背后冲我扔过来什么东西一样,耳边也好像略过一丝清风,再有好像有人突然在惊叫。

        我突然隐隐觉得情况不妙,还没等我多想,脚下突然向下陷,一瞬间我的两条腿就被一堆黏黏的东西卷住了!

        坏了!要出事!

        就在一瞬间,我本能地一把松开了手里的摄像机,拼尽所有力气,双手一把就抓住了系在腰间的安全绳!

        刚抓住绳子,就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和吸力把我整个人向前抛了出去,然后从胸口以下就没有办法动弹了,呼吸突然变得特别困难,身边震耳欲聋的声响几乎要撕碎我的意识,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要死了!

        恐惧,极度的恐惧。

        呼吸,呼吸……

        我要死了吗?

        我在下坠,在窒息。

        好像看到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在冲我微笑。

        好亲密的笑容啊,太迷人了!

        那笑容散发出一种勾人魂魄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人有一种抛却一切想要扑上去的感觉。

        扑上去就会拥有这种亲密,再不会痛苦,只有欢乐。

        太美了!

        我要占有这种美!

        就在我准备放手去占有这种美的时候,我突然认出,那是,那是张之桥!

        一瞬间,那美好的面孔瞬间变得扭曲狰狞,合着急速滚动的污泥像一张血盆大口铺面而来,即将把我吞没!

        我害怕,害怕!

        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我没有太多印象了,只是记得我死死地抓住安全绳不放,后来感觉胸口套住了一个很有力的东西,一直牵着我向上提升,下身慢慢恢复了知觉。

        耳边很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喊叫,有个人影在我面前不停地晃。

        再到后来,那个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卞团长,他在用一条热毛巾擦我的脸。

        我怔怔地看着他,我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

        我能感觉出来我在发抖,很剧烈地在发抖。

        双手还紧紧地抓着一段绳子,记得有人把我背到了我的帐篷里,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昏迷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白生生的头盖骨,拉着丝儿的腐肉,好多人缓缓地从我身边儿走过,没有表情,不说话。

        那个躺在木板上的小孩子,还是躺在那块板子上,轻轻地从我身边飘过,依然毫无声息、毫无生气。

        一台摄像机正在从高空掉落,是我那台!

        妈呀可不能摔坏了,很贵的咱赔不起呀!

        得接住,拼了命也得接住!

        我正想迈腿扑过去接摄像机,结果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咣啷”一声响,我勐地睁开了眼,原来是场梦!

        看不清东西,就只能看清到处是白色。

        “醒了醒了!”听这声音好熟悉啊,这破锣嗓子,应该是,是大刘吧?

        我费力地睁大眼睛看这是哪里,谁在我身边,第一眼居然真看到了大刘!

        旁边站着卞团长还有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卞团长听说我醒了,马上靠到床头,“林导,谢天谢地你可算醒啦!你昏迷了两天啦!”

        “卞团长,两天了?我的摄像机呢?”

        现在感觉好像舌头都不是我自己的,每说一个字都特别费力。

        刚才那个梦太可怕了,就好像是真的一样,此刻我最惦记的是我的设备,里面有素材呢得赶紧编完报道发出去,我感觉这次的险情跟之前都不一样,可能要严重得多,这个时候必须尽快出稿!

        “林导,先好好休息吧,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而且受了惊吓。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休息。”

        卞团长安慰我。“卞团长,让小勇把我的摄像机拿来我想看看拍的素材,给我讲讲抢险情况我赶紧报出去再歇,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舔了舔嘴唇,还顾不上跟大刘打招呼,赶紧跟卞团长说。

        一听我这话,卞团长突然不说话了,我明显能看到他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眼睛里好像含着泪,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卞团长?出什么事儿啦?”

        卞团长声音哽咽地低声说了一句:“小勇,小勇不在了……”

        “不在啦?什么不在啦?”

        一听卞团长这么说,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林导,别急,现在什么也别说,我给你讲你听。”

        接着,卞团长给我讲了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

        抢险第一天,正如我所预料,我去拍摄的地点发生了自灾情爆发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泥石流,流量和流速空前。

        尽管之前对那个地方进行了预先考察,可是谁也没想到险情会突然恶化。

        当时我和小勇分开后,我去拍摄,小勇去完成营救任务。

        我选择的那个拍摄点是个制高点,可以说角度是最好的,视野也最开阔,可也是最危险的地方:除了脚底下那块石头连着的地方,其他地方完全突出于其他边缘位置,正好处于冲击力最强的顶端。

        那天最凶勐的一股泥石流比专家预判时间提早了 2分钟,因为近期的阴雨天增强了流速、加大了流量,就在我站定位置不到40秒的时间峰头就过来了,正面冲击了我脚下的石头,一瞬间就把那块儿突出的地方铲平了!

        当时泥石流已经把我淹到胸口了,如果不是我拼死抓住安全绳没有被卷进去,我恐怕已经遇难了,可以说我能生还是个奇迹。

        老天爷把幸运给了我,可是没有眷顾小勇。

        分开后,小勇和其他4个战士负责接应被困群众。

        时间太仓促安全绳又有限,为营救群众,他们 5个人把腰绳让给了别人,再传安全绳下去已经来不及了,就是卷我的那股泥石流,把小勇和其他 4个人直接就卷了进去……

        十余户村民除7名儿童获救,其他人全部遇难,救援宣告失败……

        两天里,遇难人员遗体陆续被找到。

        5名战士的遗体,3个已找到,2个下落不明。

        小勇的遗体在我苏醒前6个小时刚被找到,正在太平间进行清理……

        至于我的摄像机,至今不知去向。

        听到这儿,我突然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忍都没忍住,用手狠命不停地抓着胸口,“啊”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又是人命,人命呀!

        我的反应吓住了现场所有人,还是大刘反应快,第一个伸手按住我抓胸的手,“强子,冷静,冷静!”

        “镇静剂,快!这种身体状况不能太过激动!”

        身边一个医生一看我的反应紧着就是让护士准备镇静剂。

        几十秒之后,药起效了,我慢慢静了下来。

        也许是反应太过激烈,也许是那段时间身体确实太虚弱,没多久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大刘。

        真难为他了,估计一直就没合眼一直守着我,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看到我醒了,紧着就是按床头墙上的呼叫器。

        随后医生来了,给我做了必要的检查。

        “没事儿了,就是身体还是虚,一定要好好静养休息好,千万别让他太过激动!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们。”

        医生嘱咐完大刘就出去了。

        “兄弟,悠着点儿,可不能再激动了啊!”大刘一边给我把被子盖好一边说。

        “张台实在脱不开身,让我赶紧过来照顾照顾,你这次真是命大呀!可把我们大家给吓坏啦!”

        “没告诉我妈吧?”我问大刘,就怕我妈知道了担心。

        “没有,咱妈那么大年纪啦哪能告诉她呢!我来之前都问明白啦,你没有外伤,就是体质下降再加上受了惊吓晕过去啦,其他都没事儿,肯定也就不告诉她老人家啦。”

        “卞团长呢?”

        “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呢,人家把卫生员留下了,让咱们有什么需要跟卫生员说,他一定满足。另外那个你们说的小勇,明天追悼会,他去打点现场去了。”

        “设备呢?还没找到吗?”我虚虚地又问了一句。

        “别管那么多啦,现在赶紧把身体照看好就行啦!张台说啦,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用管,尽快恢复身体。”

        大刘一边给我盖好被一边说。

        “你说你,啊,我听大夫说你现在极度虚弱还营养不良,血糖偏低。这些天你是咋的,不吃饭?话说就这状态能扛动设备?还有,这手咋还伤了呢?你平时不是挺小心嘛!”

        我没说话,还是感觉浑身无力,实在不想说话。

        “我手机呢?给小洁递个话,说我忙完这边的报导任务就回去,让她别担心。”我低声说。

        “知道啦,哦大夫说啦,总输液不是个办法,今天开始能吃东西啦,想吃什么就说话,除了辛辣的什么都行!”大刘说。

        “大刘,身上有5000没?先借我,我这儿钱都是公家的动不了,回台里我的补助下来了还你。”我问大刘。

        “有,干嘛?”

        “明天去参加小勇的追悼会,慰问一下吧。”

        说话的时候,不由地想起了小勇在我身边儿帮我提架子的情景,感觉很心酸。

        尽管这段时间死人看多了,已经变得麻木了很多,可是毕竟这是身边认识的人没了,心里还是特别感触。

        “快省省吧!没这个必要!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呢,再说又不是你把他推进去的,你自己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万幸啦,快别再瞎作啦!”

        大刘一听我说要捐款,直接就给我顶回来了。

        突然觉得大刘这话说得太没人性了,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呢?

        人都死啦,捐款也是个对家人的安慰呀!

        “给借不给借?痛快点儿放个话!”

        一下子什么都不想跟大刘多说,直接噎了大刘一句。

        “行行行,我借,我借还不成吗?为你好呢,还跟个倔驴似的……先起来吃口饭,20分钟以后换药,他妈的饿死我啦!”

        大刘一边说一边帮我把吃饭的小餐桌支好,把饭菜端了上来。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平时都是我爱吃的,大刘这小子没白跟我溷,知道我爱吃哪一口,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吃不上什么东西,原本应该是拼上身上全部的力气一番狼吞虎咽才对,可现在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看着还想吐……

        “大刘,你吃吧,我没胃口。辛苦一下把钱帮我准备好,我想睡会儿。慢慢吃。”说完闭上了眼睛。

        这些日子太累了,就是睡觉脑子都没停过。

        总也睡不踏实,现在就是在医院里躺着,还在惦记报导的事儿,惦记着我的设备。

        此刻还多了一层惦记,明天小勇的追悼会,一定要参加,送他最后一程。

        就这样,迷迷煳煳就又睡着了,睡着以前隐隐听到大刘的说话声儿:“咋又睡着啦?啥也没吃,大夫他真没事儿吧……”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大刘还在旁边床上睡着呢,我已经醒了。

        就是这么个奔波劳碌的命,生物钟就给上到了早上6点。

        试着慢慢坐起来,感觉整个身子好像被抽空了,一点儿气力都没有。

        稍事歇了歇,慢慢走进卫生间蹲厕所。

        估计是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也拉不出个什么,蹲了一会儿我又慢慢挪回了床上。

        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了动,出了一身虚汗。

        看来这身体是真虚,回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些吃的东西,感觉有了食欲,就铺好单子,拿了些吃的简单吃了几口。

        正吃的地儿大刘醒了。“我靠你丫总算活过来啦!那些都是凉的,你等等,我给你热点儿饭去!”说着大刘翻身下床就准备热饭去。

        “不用不用,我垫两口就好。这些天辛苦兄弟啦!”我跟大刘客气两句。

        “快别说这啦,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想吃啥说话,我张罗去。”

        “大刘真不用,小勇追悼会几点开?”

        “上午10点,还早呢,你再躺会儿。地方也不远,卞团长待会儿派车过来接咱们,你就别操心啦。哦,钱给你准备好啦,点点。”

        说完大刘顺手从枕头下面掏出个纸包递给我。

        我把钱数好放好,也没再说什么,就是靠在床头休息。刚恢复点儿精神,上午还要去参加追悼会,养养精神。

        又过了些时候,估计时间也差不多该出发了,我起身简单拾掇了一下自个儿,换了身儿干净衣服,上了卞团长派来接我们的车前往追悼会现场。

        一路上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车窗外闪过的一切。

        不觉来这儿已经半个多月了,这里的山水在阴郁天气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凝重,很衬托此刻的心情。